佩恩(Paine)的这篇《八卦是怎么回事》是对格拉克曼发表于1963年的大作《闲话、八卦与丑闻》的回应。在他看来，对于八卦的诸多社会学解释的显著特点是忽略了Gossip和沟通之间的关联。佩恩尤其看重闲话八卦中有关信息的交流和处理部分，他首先梳理了相关文献。尽管八卦的信息性已经受到了如Hotchkiss 和 Roberts 等一系列学者的注意，戈夫曼也认为八卦和信息之间的信息是必不可少的，但佩恩认为大多数社会人类学家已经发现，并可能仍然在寻找的八卦建立在源于拉德克利夫—布朗结构理论的假设上，这个理论本身不是一个适当的解释沟通过程的工具。Herskovits认为八卦为茶余饭后提供了一种“谨慎的”，非正式的以及间接的制裁方式，一般这种时候人们不可能公开，正式的攻击别人。八卦在这里的作用接近于那些公认为巫术的作用（如Evans-Pritchard 和Nadel 及Kluckhohn 民族志所示），佩恩认为Herskovits也忽略了信息的作用。科尔森（Colson）在她的著作Makah Indians中巧妙地展示了印度人将八卦用于精英（或特殊身份）权限的个人成就竞争中。Colson认为八卦参与者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八卦是他们“参与”竞争的方式之一；其次，八卦作为传递信息的手段，大部分的信息是必然是可追溯的。科尔森的材料中没有的对应的信息化管理的阐述，Makah谈论抹黑（而不是学习）；他们互相指责对方。此外，这种指责既不完全，也没有从根本上针对在传闲话的家伙，而是针对对特权享有决定权的官员。

        格拉克曼在科尔森的著作中发现了我们可以称之为玛卡流言（Makah scandalising）的潜在功能：“不断的批评，流言和诽谤是玛卡这些价值观的再主张”。格拉克曼认为八卦是“成员的标志”，成员的价值观由八卦来维护，八卦只能在背后进行，以维持社会团结。佩恩对格拉克曼的观点提出异议，认为其过于重视社会利益而忽视了个人行为。格拉克曼的八卦说明结构人类学的两种基本假设，即，社会的团结已成为学习的团结；社会的团结实际上是社会的“平衡”。因此，八卦被看作是社会的所有物；它的使用由社会规范，社会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身份隔离，同时也有助于八卦的延续。然而，格拉克曼的这种说法似乎包含了矛盾。一方面，八卦在培养共同成员身份认识的意义上被视为促进团结的；另一方面，如果八卦被称为“社会友好的幌子”，它就能破坏社会团结？然而八卦没有这种影响。尽管格拉克曼指出八卦是被限制的，这样维护了社会；但这仍然是一个不能令人满意的说法。

佩恩认为八卦纯粹可以是用来争夺和保护个人利益的工具，不一定具有维护社会团结的功能。八卦参与者的价值观的讨论是为了我们可以了解他们的自身利益，这些八卦参与者也有竞争的利益；他们八卦，同时也调节自己的八卦，以争夺和保护个人利益。八卦有关的是个人和他人，自我抱负，以及间接的群体价值观。萨拉卡察尼人的八卦为这一观点提供了有力的例子（如Michael Herzfeld 的博导Campbell 1964年的民族志所示）。在族群内，每个萨拉卡察尼家庭都孤军奋战，以获得声望奖励。由于声望是通过和别人对比来测量的，每个家庭都在试图减少别人的声望。因此，每个家庭的社会威望取决于敌人的“友好反馈”；或者更准确地说，取决于敌人无法有效地诋毁一个家庭的声誉的能力，诋毁的一个常见的形式是在八卦中诽谤和嘲笑。Campbell的确指出萨拉卡察尼人不是当面八卦，但不是为了格拉克曼所指出维护社会团结，而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声望。Campbell认为一家之主求助于八卦，以达到羞辱他们的敌人的目的而不暴露自己，八卦和嘲弄作为制裁的精妙之处在于，敌人一般不需要面对面，因此这样的暴力回应不需要任何歉意。基于这个研究，佩恩也反驳了格拉克曼将道德与群体团结相结合的观点，在格拉克曼的论证中，道德和社会团结是相互依存的，然而萨拉卡察尼人对于道德没有考虑团结，而是自身利益。萨拉卡察尼人的八卦不将道德和个人利益分开，而是对其他家庭的能力和成果表示怀疑，以提高自身利益以及道德认知的竞争性主张，这意味着，道德和自我利益被带到非常接近对方，并在其中萨拉卡察尼人的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矛盾。

 佩恩对格拉克曼八卦分析的不满在于其观点中社会中的排他性。一个‘我们’群体，其实是基于相同利益准群体的小圈子。他指出个人参与者在这些准团体多多少少拥有‘我们’群体边界外的关系和利益，因为他们都是基于利益的，都会有需要‘我们’群体以外的人的信息，例如赞助商-顾客，房东-房客，生产者-消费者等等，都是需要跨越‘我们’群体边界的关系，在政治生活中，对立政党的成员之间也需要联系。而八卦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而且重要且唯一的获取信息的方式。

总之，佩恩认为格拉克曼从外部的社会结合来分析八卦的做法无疑为隔靴搔痒，应该从信息的生产、流动和接收处理等层面来解构闲话和八卦本身。佩恩指出，对于一个八卦制造者来说，他想得到的远比他想给予的八卦要多得多。为此，对于一般的信息持有者，他只交换他能够轻易获得的八卦，而如果他想从某些特定人群之中获得他想要的信息，他必须能够提供给这些特殊人群他们想要的八卦。因此，八卦的流传实际也是一个信息交换的过程，双方存在着你来我往的互惠关系。八卦也是策略性的，在特定的情境下，一方会故意放出某些八卦，这些八卦往往是这一方想要其他人知道的，目的是确认和强化自己的主导地位。但有时八卦并不好操纵，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尽管如此，八卦仍是用来竞争个人利益的有力的社会工具。格拉克曼和佩恩的研究分别强调八卦在社会关系中的两端，一端是社会，一端是个人。而实践中的八卦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游走于两个极端之间，通过八卦的生产、传播和接收方之间的策略性互动，建构着人们日常生活的意义图式。

复旦大学人类学研究生张小星冯博雅 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