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文 | 赛博格:超越乌托邦的神话

发布者:刘秋芳发布时间:2022-02-26浏览次数: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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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away, Donna. A Cyborg Manifesto: 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alist-Feminism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 Simians, Cyborgs, and Women. New York: Routledge, 1991.



        A Cyborg Manifesto Science, Technology ,and Socialist-Feminism in the Late Twentieth Century一文是当代西方著名的跨学科学者Donna Haraway最具影响力的论著之一。她的“宁为赛博格也不为女神”的宣言即出于此。


 赛博格的意涵非常丰富。上世纪60年代,美国航空航天局(NASA)的两位科学家曼弗雷德•克林斯和内森•克兰曾经提出一种大胆的设想:通过机械、药物等技术手段对人体进行拓展,可以增强宇航员的身体性能,形成一个“自我调节的人机系统”,以适应外太空严酷的生存环境。为了阐明这一观点,他们取了“控制论”(cybernetics)与“有机体”(organism)两词的词首造出“赛博格”(Cyborg)一词。在其最早出现的生物和机械领域,赛博格被定义为一个人的身体性能经由机械拓展进而超越人体的限制的新身体。因此,装有假肢、假齿或携带着心脏起搏器的人无疑可以被视作赛博格,赛博格是人与机械的结合。


Haraway指出,20世纪后期在美国的科学文化中三处至关重要的边界崩溃,使得其后cyborg想象成为可能。首先,人与动物的界限被打破。其次是人、动物和机器之间界限的模糊,最后是物质世界与非物质世界的相互渗透。Cyborg源自控制论的有机体(cybernetic organism),是机器与生物体的混合,既是虚构的生物也是社会现实的生物。它是对抗性的、乌托邦式的存在。


cyborg作为军国主义和父权制资本主义的产物,其产生却跳脱了“西方式”人文主义意义上的起源故事,从而颠覆了“西方的”科学和政治传统——即种族主义、男权资本主义的传统;进步的传统;挪用自然作为文化生产的资源的传统;从他者的反射来再造自我的传统。简言之,cyborg打破了自然的先验权威,弥合了自然与文化的断裂,挑战了作为“西方”认识论之基础的本体论。


 其次,cyborg以有趣的方式质疑西方传统式的二元论,主要是自我/他者、心智/身体、文化/自然、男性/女性、文明/原始、现实/表象、整体/部分、行动者/资源、制造者/造物、主动/被动、正确/错误、真理/幻觉、总体/局部、上帝/人等。在人与机器的关系中谁制造和谁被制造是不明确的。在变成编码实践的机器中何为心智与何为身体也是不明确的。而身体的边界更是模糊的。因此, cyborg隐喻着范畴的模糊化,隐喻着鲜明对立的两极的模糊。


 最后,cyborg是超越性别、种族和阶级意识的。Haraway反对以命名和身份来界定群体,认为性别、种族或阶级意识是由父权制、殖民主义以及资本主义的充满矛盾的社会现实的可怕的历史经验强加于我们的结果。所谓的性别概念本身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范畴,它是在有争议性的科学话语和其他社会实践中建构的。命名的实践因难以摆脱性别、种族和阶级的偏见,容易导致歧视和污名化。Haraway力图通过cyborg这一主体来超越目前各种身份认同(族群、种族、性别、阶级等)彼此矛盾冲突的困境,同时建构一个多元的非本质的主体概念。这并不意味着Haraway赞同一种普遍的总体性的理论预设,正如Haraway所言:“女性主义的共同语言之梦,就像所有对一种完全真实的语言,即完全忠实地指称经验的语言的梦想一样,是一种极权化的帝国主义梦想。”所谓统一的普遍性的话语应该让位于多元的和多重声部式的对话,我们应该关注存在于具体化的特殊的历史情境中发生的具体实践,并注意其不同的性别、种族和阶级立场。


Haraway力图通过cyborg式的书写,超越现代性中各种身份认同彼此矛盾冲突的困境,并重建一个多重、差异多元的后现代主体,一个主客体以及主体间边界模糊,虚拟与真实交织,并具备后现代破碎、不确定以及多重自我的混合主体。将目光投向日常生活,各种科技手段在为人类提供各种便利的同时,也大有取代人性的危险。如果有一天人无力控制自己亲手创造出的机器,那么这种异化无疑比马克思笔下的情景要可怕的多。然而,Haraway认为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人和机器不是对立而是混融的状态,我就是机器,机器就是我。我们对机器负责,它们并不支配或威胁我们。医学中机器与有机体的混合,到我们日常生活中无所不在的眼镜、手表等辅助设备,人们在后现代的生存状态不可能是完全自然的“人”。Haraway的cyborg人似乎不再是一个乌托邦神话,而确实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Haraway在文章结尾曾振奋人心的宣言:我宁愿做一个cyborg而不愿做一个女神。实际上,我们没有Haraway所说的那么幸运,我们没有权力选择,无论我们愿不愿意,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到科技革命的浪潮中,被塑造成一个cyborg。我始终对一个问题存疑,在人、动物和机器的界限不复存在的实践中,我们应该如何界定人性?


复旦人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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