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hur Kleinman. “Catastrophe and Caregiving:the Failure of Medicine as an Art.” The Lancet. Vol.371,January 5, 2008.
《灾难和照料:医术的失败》
1966年,凯博文作为一名伦敦教学医院的访问医学生,访谈了一对刚刚经历健康灾难的年轻夫妇。在他们的新婚之夜,丈夫突发动静脉畸形,导致了轻偏瘫。这对夫妇紧握着彼此的双手,轻声哭泣,分享着他们的痛苦经历。凯博文的工作原本是针对他们进行神经学检查,他的老师在指导中始终强调这一点,却并没有提及这对悲伤爱侣的个人悲剧以及对他们父母的巨大打击。最后,凯博文鼓起勇气告诉老师,他认为对于这对年轻夫妇来说,如何从现在开始一起生活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医学责任是为他们提供某种形式的照料和对未来的希望。
老师告诉他坚持这样的看法是对的,对于这对夫妇来说,有比神经学检查更加重要的东西。他把夫妇两人带到自己住诊教学的地方,给了他们体贴的开导,包括康复建议,家庭辅导,以及社会工作援助。
凯博文一直将这一经历看做标志性的当代医学照料悖论。他认为,科学技术与艺术之间的平衡目前已经转移,越来越倾向于前者,而后者则成为了一个苍白的影子。(2008:22)
这篇名为《灾难和照料:医术的失败》的文章同样发表于《柳叶刀》(The Lancet)的医术(the art of medicine)专栏。凯博文就此深刻反思了在照料实践中医术的失败,以及医学生若想跨越失败该如何去改变自己。
凯博文曾拜访过一所知名的东南亚医院,在那里医生和患者的诊疗关系只持续一到三分钟,几乎没有时间问几个问题,就做出最快的身体检查,并且开出处方。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照料艺术有可能蓬勃发展起来的地方。
凯博文自己也是罹患神经退行性疾病的妻子的主要照料者。他的照料经验使他认识到在照料中,医学所能做的比一般公众或医学教育者所愿意承认的少得多。照料,包括熟练的护理,合格的社会工作,身体的康复努力和职业诊疗,以及家庭照料者的辛苦付出。照料大部分是为了保护家庭和亲密朋友,以及受痛苦折磨的人。我们为了家庭和亲密朋友努力寻找日常生活的实际帮助,财政援助,法律和宗教建议,情感支持,意义的制造和再造,以及道德的团结感。对于这些照料活动,我们其实知之甚少。
照料在经济学家看来是“负担”,在心理学家看来是“应对”,在卫生服务人员看来是社会资源和卫生保健的花费,在医生看来是一种临床技能。而从医学人文的角度解释,照料是道德体验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是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存在性行动。(2008:23)在照料实践中,照料者和被照料者共同经历着痛苦、沮丧、愤怒、种种情感的波动,也共享着爱和团结,更经历着不断深化的责任感。当你是一个照料者的时候,照料就是你的存在,而不是负担。
凯博文进一步指出,照料是真正重要的东西,如何在地方道德世界—家庭、网络、机构和社区—中组织、提供、接受、评估照料和关爱同样重要,也容易引起各种纷争。在给与和接受的过程中,阐释性视角促使医学人文学者去反映道德生活的地方模式,以及对照料介入的批评。同样地,医学生和照料者只有掌握了这种阐释性视角,才能跨越医术失败的壁垒,为遭遇灾难和痛苦的人们提供真正有效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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