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书 | STS专辑:《身体中的女性:关于生育的文化分析》

发布者:刘秋芳发布时间:2022-02-07浏览次数:120






[ STS专辑 ]本周推荐:

Martin,Emily.1987. The Woman in the Body. Beacon Press.



《身体中的女性:关于生育的文化分析》是一本重要的女权主义医学人类学著作,该书平实的语言和独特的视角非常适合推荐给非英语世界的初学者阅读与学习。


本书的作者艾米莉·马丁(Emily Martin)生于1941年,1971年在康奈尔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现任纽约大学社会文化人类学教授。早年她曾经在台湾做过以仪式和政治为主题的田野研究(以Emily Martin Ahern为名出版过《中国仪式与政治》等专著)。作为一名重要的女权主义人类学家和STS(科学技术的批判研究)领域的权威学者,艾米莉·马丁尤为关注女性的生育问题,并致力于揭示生殖科学话语中的性别偏见——最为著名的就是她曾指出类似于“精子有力地穿透卵子”这样的描述并非基于“科学事实”,而是复制于弱化女性的文化刻板印象(《卵子和精子:基于男女刻板角色的科学浪漫》(1991))


马丁自1982年开始就科学中的文化类型进行研究。当时她怀着她的第二个孩子,深刻意识到女性的身体和器官如何被描述得“仿似与我们自己无关”。由此,马丁开始对其生活的巴尔的摩地区的妇女进行访谈,询问该地区不同年龄、种族和阶层的女性对(生殖科学定义的)生育过程的认知和理解。在基于这些访谈而写就的这本《身体中的女性》中,作者检视了美国文化视角下的生育过程,并将生殖科学话语中来自于“经济生产的隐喻”作为研究探索的关键问题。她希望揭示生育过程作为一种社会过程如何借助生产隐喻来实现其效率的最大化,而无视女性个体在这个过程中的异化。


生产的隐喻


在《身体中的女人》一书中,马丁指出生产(production)的隐喻如何影响了医学关于女人身体的描述——这些隐喻都与工业化生产所需的数量与规模的价值相关。因此男性的精子在数量和持续性上获得了优势,相反女性卵子的生产则被视作效率低下,且经常产出“无用的产品”(月经)。


借用马克思和葛兰西等人的理论,作者进一步分析,正如工人在工业化和机械化过程中与他们的工作和产品分离,女人也正在和她们的身体、她们的胎儿、她们的孩子分离。生育的过程被划分成很多个彼此独立的部分,由科学/医学进行定义,由技术介入完成。现代医学也将人体的各部分碎片化,将身体视作一个庞大的机器,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来维护,而这一切与我们自己如何感知无关。当女人被视作是生产(生育)的机器时,她的自我感受、社会关系都不再重要,医学过程不在乎这个女人如何体会/感知自己的身体变化,而只将其看作是一个待产的机器:比如宫缩是子宫肌肉无意识的痉挛,宫颈口全开后两小时内必须分娩(如何还没有自然分娩就需强制剖腹产),等等。


科学对女性身体的定义使得女性的自我感受和能动性被排除,也使得很多女性难以信任自己对身体的感知。


性别偏见与积极的自我定义


相较于对生育过程的“生产隐喻”分析,作者对有关月经和绝经的医学用语的探讨,更鲜明地揭示出其背后隐含的性别刻板印象。比如“经前期综合症”、绝经期的“潮红”,这些症状与其说是真实的,不如说是科学定义对文化中的性别偏见的支持。比如当公共政策趋向于支持女性回家时,大量有关女性受月经影响的科学论文就会出现;反之,当女性是被需要的社会劳动力时,这样的文章就消失不见了。对经期情绪波动的病理化论述,则是因为女性的情绪被认为是应当平淡而稳定的,而这并不是对一个人的正常要求;而绝经期“潮红”,则更多地出现在处于工作上的从属地位和巨大的社会压力之下的女性身上,其背后是文化预设的“女性身体变化带来的尴尬”。


有关女性身体的科学概念深受文化刻板印象的影响,艾米莉·马丁提出的这一观点使很多生物科学家感到愤怒和被冒犯。但是马丁指出,她希望通过关于科学的女性主义研究改变公共政策体系和科学研究的过程;更重要的,是要促进女性掌握自己的身体,拥有更为积极的自我定义。


因此,在这项研究中,艾米莉·马丁尤其关注女性的“抵抗”,询问她们如何接受和使用那些描绘她们身体的医学/科学概念,留心那些她们在访谈中特别强调的医学过程或观点,特别是那些“从产科医生手中夺过手术刀的故事”。值得留意的是,在作者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尽管底层女性是科学技术发展中的相对剥夺者,但是就科学对身体的控制而言,或许在她们中间蕴藏着比坚信科学的中产阶级更丰富和灵活的能动性。


在这本书中,我们看见现代医学对女性身体的异化及其复刻的性别文化偏见,但作者也向我们展示了女人们强大的自我能量:比如为避免强制性的剖腹产而与医生斗智斗勇,又如将绝经视作是摆脱负担的新生的开始——动摇结构和自我赋权,这正是女权主义的力量所在。

  

她储存这种愤怒,

整整二十五年,

然后和盘托出,

就像晚餐的一道烩菜。

  

“我已盗回

我的生活,”她说。

“我已重新拥有了

雨水,阳光

和青草。”她说。


The Woman in The Body p.177)

  

复旦人类学 吴筱燕 推介